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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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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肥被PUA,吃饭都成了罪恶

( 2025-04-15 ) 稿件来源: 法治日报法治经纬
  我叫夏果,目前在上海读研一。两年前,66公斤的我因为听信一家减肥机构“不用运动也能瘦”的宣传而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这家号称“××美容美体”的减肥机构位于山东省青岛市一家杂货铺楼上,一张海报占了一整面墙,上面标注着不同身高女性的“标准体重”和“理想体重”。我看着对应自己158厘米身高的“标准体重”写着“45KG”,“理想体重”写着“40KG”。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标记的“理想体重”,到这一程度已经是营养不良了。
  “来我们家躺着就能瘦。”这是店员反复强调和宣传的。签订服务合同后,对方拿出一张“减肥必备食谱”。她先强调“咱们店绝对不用节食,节食对身体不好,主食和肉蛋菜都得吃”,然后说每天该怎么吃:早上吃一个鸡蛋,中午吃水煮牛肉搭配水煮蔬菜,主食只能吃一定量的馒头,晚上喝一碗紫菜蛋花汤或吃一个苹果。
  对于所谓的“甩脂仪器”,店员是这样形容的——“今天做完明天就能瘦”,产品可以“精确作用于脂肪层,减少脂肪细胞的数量和体积”,实现“使用1次相当于跑步5小时、游泳150分钟、瑜伽两个小时”的神奇效果。我按要求在身上抹上“塑形膏”,缠上保鲜膜,裹上“甩脂带”,整个人像躺在蒸笼里,忐忑不安、半信半疑地期待脂肪“燃烧”,结束后我浑身上下都是汗,是一种完全脱水的状态。
  第一次体验结束后,店员向我说明他们的收费标准,5000元包减10斤,做到有效果为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每天都来做,因为这种甩脂促进新陈代谢,要是中间断掉一天,身体会进入“平台期”。他们反复和我说,“来了就能马上瘦,不来就瘦得慢,甚至前功尽弃”。
  当天回家后,我整个晚上只吃了一小碗豆角,睡觉前躺在床上饿得头晕眼花,胃里发酸,焦虑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上秤,我的体重比前一天晚上轻了0.5公斤,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默默说服自己这些方法确实有效。
  就这样,我在这家机构长达一年的减肥计划就开始了。
  此后,我被店家要求每天都要来店里一次,并严格按照他们的要求饮食:
  早餐只有半根玉米,然后忍着饥饿到机构里做甩脂,此时的我就要经历胃里泛酸想吐的几个小时。终于等来午饭,但也只有拳头大小的水煮鸡肉或水煮牛肉,蔬菜类的烹饪中不允许放除了盐以外的其他调味品。清炒木耳、水煮茄子和水煮茼蒿——那个夏天,我只能吃这三样蔬菜。我一向不爱吃茼蒿,但我强迫自己接受它的味道,因为能吃的东西少得可怜。一天下来,我吃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不到以前饭量的三分之一。有一次我躺在仪器里问店员玉米可不可以吃,她随口回答了一句别吃,但我清楚地记着那张所谓的食谱上标注了玉米是可正常食用食品,于是反问她,得到的回答是“玉米含糖量高,碳水多,吃了容易发胖”。
  即便如此,每次进店做治疗之前,只要量体重没“掉秤”,店员就会不停地问“昨天吃了什么”“是不是又放纵了”“某某客人一天瘦了两斤,要自律”“要对自己狠”等。原本晚饭时我一般吃一小块馒头和喝一碗蔬菜汤,但后来渐渐更加苛待自己,如果白天不“掉秤”,晚上我会说服自己不吃任何东西,生怕第二天再劈头盖脸挨“劝诫”。
  就这样,在每天的被迫称体重以及“拷问”下,我陷入了一种极端的节食心态,好像每次多吃一小口都会有极大的负罪感。那段时间,我每晚入睡前都很焦虑,生怕自己第二天体重不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随之下滑,变得敏感易怒,任何小事都会让我的心情起伏很大。身边人几乎不敢向我提起“减肥”“体重”相关字眼,有时朋友会小心翼翼地提醒我这种减肥方式不健康,我却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嘲笑我,理解不了我的痛苦却要对我指指点点。
  那段时间,我常常在睡前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感觉自己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再加上白天店员“这是必须吃的苦”“要不减不下来”的说法,我的压力更大了。白天因为缺少能量常常浑身乏力,睁不开眼,到了晚上因为饥饿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其间也会做噩梦,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同时,大量脱发的情况也发生了。经常给我剪发的理发师摸一把我的头发,惊讶地告诉我,我的头发比以前少了一半。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体重下降了6公斤。这家机构便开始向我推荐诸如酵素果冻和一些所谓的店家特制营养液,还有某种不知牌子的大麦茶,说是自家公司生产,没有安全隐患。但我购买服用了几包后,连续好几天拉肚子。
  最终,在家人的极力反对和劝说下,我离开了这家减肥机构,并通过健康饮食以及运动瘦了下来,现在我的体重保持在56公斤左右,BMI值22.43,属于正常范围内。
  但此后的一年,我仍旧需要治愈那段灰暗的减肥经历给我带来的伤害,努力摆脱“吃东西就是有罪”的心理障碍。通过正规学习,我也了解到人的体重下降不一定是减脂,还有可能是减掉了水分和肌肉。脂肪需要合理的热量缺口配合锻炼慢慢减少,而水分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减掉,从而达到一种减肥成功的假象。
  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自己在那家减肥机构“甩脂机”里的样子——每次结束后身上都汗涔涔的,称一下体重会轻0.2公斤至0.4公斤,店员就会在一旁夸赞这次“仪器帮助”燃烧掉了多少热量。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根本不是燃烧热量,因为裹保鲜膜会让毛孔不通气、体温上升从而提高出汗效率,那只是“脱水”状态下的我。
  我也开始质疑,那一个月瘦下来的6公斤,到底是极端节食下“饿出来”的还是所谓的仪器效果?
  现在我的结论是——那次所谓的减肥,实则是“花钱买容貌焦虑,花钱买精神打压,花钱买吃草食谱”。
  好在那家店,目前已经关门歇业了。
(本报记者 赵丽 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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