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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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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与过关

( 2022-03-13 ) 稿件来源: 法治日报法治文化
  □ 何能高

  小时候,年味很浓很浓。未到年关,我们就盼着盼着。盼着一年到头难得的美味,盼着父母给我们买的新衣服,盼着到爷爷奶奶家去拜年,看不一样的风景,收获不一样的礼物。而今,过年除了思亲,就是要过一道道坎、一个个关。
过年与喝酒
  小时候,快过年时,父母开始在家用大锅木甑蒸满雪白的糯米,然后放入一个巨大的木桶中撒上一些酵母,用棉被盖着发酵,等时机成熟再倒入大锅中煮一通宵,让高温烈火把糯米逐步熬出金黄的糖汁。再用另一口大锅和着细沙不断翻炒黄豆,让一粒粒的黄豆越来越香,然后再将磨成粉末状的豆粉灌入白花花、甜蜜蜜的糯米糖中,我们儿时最爱的甜食就这样诞生了。
  到了三十年夜,无论我们兄弟是从哪里回来,总要被父母带着笑意招呼:“快来,用热水洗个脚。”
  于是,我们五个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把自己结实白嫩的小脚,慢慢地放入自家的大木桶中,那温热的水,慢慢地浸润到我们的腿肚子,一种亲切、细腻的温热从脚下慢慢升腾到全身,一种舒适感幸福感随着这温热,传遍每一个毛孔和细胞。
  到了晚上,我们全家上桌,父母变戏法似地将一道菜一道菜端上餐桌,而且都是平时我们最爱吃也难得一见的,辣椒炒肉、炒蛋、红烧豆腐、红烧全鸡、红烧全鱼,还有母亲忙碌了半天用葛粉做好的肉圆。
  父亲此时一改平时的严厉,笑着招呼我们兄弟吃饭,一边自己开了一瓶白酒或自家酿制的甜米酒,笑眯眯地问我们兄弟:“你们喝点吗?”
  到了这时,我哥就不动声色,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我们四个弟弟,说:“爸爸喝吧。我们不喝。”
  而此前,我哥多次私下和我们兄弟约法三章:“我们家穷。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要抽烟、喝酒、打牌。”
  哥哥说过后,父亲依然很高兴,有时也会偶尔用筷子沾一点甜米酒给我们尝尝。我一尝,发现味道很甜很好,于是嘴上说过“不喝”后,终于在一个春节,趁着家里无人之时,从糯米酒缸里拿碗舀了一点,尝过后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晕晕乎乎地爬到床上睡觉。后来,父亲发现也没有说什么,于是开春后我们一如既往地去砍柴、去上学。搞得我自以为有一定酒量,直到下派到王桥乡与当地干部吃饭喝酒过后大病一场,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一点酒量,一喝必伤身,至此才绝了喝酒的念头。
  由此知道,喝酒这一关,我过不了。
  从此我做到,无论何人劝酒,坚决不喝。
拜年与红包
  吃过年夜饭,无论家里多艰难,父母都会给我们一人一个小红包。红包包的钱不多,开始不过一角两角,圆圆的、亮亮的硬币,让我们对钱有了概念。但我们兄弟都知道生计艰难,对这些钱,并不乱花,只是等到开学后,没有钱买作业本了,便用这点压岁钱去买学习用品,直到用完了,才开口向父母要钱。
  拿过压岁钱后,我们兄弟和父亲一起到大屋东门去放鞭炮,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过后,我们兄弟会观看父亲和邻居一起用木槌、木棍、石臼你一下我一下地打糍粑。孩子们手里拿着沾着香香的豆粉、甜甜的白糖、热气腾腾的糍粑,东走西串,把整个童年过得天真烂漫。
  过了正月初一,父母开始带着我们兄弟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小时候我不知道,也不会思考:为什么爷爷奶奶会和我们不住在一个村,而是住在七八公里外一个叫周家的小村庄。长大后,我才知道,我的亲爷爷1942年因为一场大病,无钱医治怕拖累我奶奶而上吊自杀,留下我奶奶和她年仅6岁的儿子。不得已,我奶奶只能改嫁到周家,和戈爷爷重组新家庭。
  戈爷爷和奶奶一直非常慈祥、能干。尤其是戈爷爷能在深夜的田间地头模仿石鸡、甲鱼的声音,一会儿功夫就能抓到半篓石鸡、甲鱼,但他始终将他的此等工夫深藏,只在来客时才去弄点鱼鳖招待客人,从来不依仗这种功夫卖钱生财。
  每年正月,爷爷奶奶看到我们来拜年,都特别高兴,除了笑呵呵地拿出糖果招待我们外,也会拿出一些古色古香的铜钱给我们压岁。有一次,因为给我们兄弟的铜钱多了一些,戈爷爷的亲孙子哭着和我吵了一架。结果戈爷爷狠狠地批评了亲孙子,对我们兄弟好生安抚劝慰。
  有一年春节后,母亲哭着带我来到周家,发现戈爷爷已经躺在家中的门板上不省人事,两只眼睛睁得很大,我母亲边哭边把他眼睛合上。我们听了奶奶等人的哭诉,才知道戈爷爷和村里的后生一起去山中追赶毁环庄稼的野猪,爷爷因为身手最敏捷枪法也最好,始终冲在最前面,结果突然蹿出一只猛虎,戈爷爷立即开铳射击,老虎受了伤,他本人也被猛虎扑倒。我爷爷被同伴抬回家后,很快就断了气。
  家人给爷爷最后穿衣时的情景令我终生难忘。他让我知道,在自己生活的村庄外还有不一样的山村、不一样的人物,他打开了我童年的眼界,让我感受到长辈的真心关爱,而且他的死让我知道,生离死别对于亲人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悲痛。
  生与死,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考验与大关。
过年与过关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在地方法院工作,后来又调到最高人民法院。来我家拜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由于村中老屋已经住不下我们拖家带口的五兄弟,哥哥在教书的同时,承包了一片山地,并在我们几个弟弟的帮助下,建了一栋三层小楼,因此工作后我们兄弟从四面八方回乡过年时,全家老小就都住在哥哥的农家小楼过年。可是,慢慢的,就有遇到诉讼或将要起诉的亲邻便会通过父母来请我帮忙。这些乡亲都不敢直接要求我帮忙。于是,我从手机里拿出早拍好的“五个严禁”“三个规定”等文件照片给我父母看,说:“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中央的规定,这是我们单位的规定,如果我要是出面帮他们的忙,和法院的新老同事打招呼,我的饭碗就没有了,到时还得回村种田。”父母认真看了我拍的照片内容,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做那些亲友的工作。有一次,母亲还特别小声地说:“某某趁我不注意把东西放在老屋厨房,我一看香菇袋下还压着几万元呢。”我对母亲说:“请您赶紧给送回去。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收任何人的东西,更不能收人一分钱。否则,儿子就得去坐牢。”母亲严肃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坚决态度和一贯做法,春节来我家拜年的人慢慢少了。我也不必一回老家就躲在二楼房间看书,也不必请父母兄弟告诉前来请求帮助的亲邻:“他不在家,出去了。”
  过年,对我们现在来说,除了可以看一看年迈的父母,可以解一解思乡之情,我们更要过一个人情年、廉洁年,不过好这个关,年也就没法过好了。
  愿我们的年,都过得越来越好。
  
  (作者单位:最高人民法院新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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