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杨金坤
白惨惨的太阳，倦怠地飘在天空。
空气干冷干冷的，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鼻腔被刺的难受。缺少水分的地表，没有冻住的浮土踩上去软软的，溅在鞋和裤腿上。
爷爷打个喷嚏，用力揉揉鼻子，望着天说，该下雪时不下雪，不像个爷们儿哩！奶奶拍拍裤腿上的土，看着灰黄的麦苗说，该下雪时不下雪，这日子过得就像炒菜不放盐，没滋没味哩。
日头听了爷爷、奶奶的话，害羞地钻进一片云中。西北风被爷爷、奶奶的话激怒，像牧羊犬一样，把灰灰的、绵绵的阴云，从天边撵到爷爷、奶奶的头顶。阴云一团一团地缓缓黏在一起，刚才还明晃晃的天空，黑了下来。
爷爷、奶奶看看天，惊喜地说，要下雪了。爷爷、奶奶拉着我快步往家赶。
天，阴云密布，噼里啪啦地先掉一阵雪粒。高粱米大小的冰粒砸到地上，像调皮的小精灵一样，撒着欢儿钻进浮土中。终于，呼啸的风卷来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撒着欢儿、打着旋儿，把天地席卷为一统，扬起漫天雪花。
紧一步慢一步地赶到家，奶奶拍打着我满身的雪花，爷爷摸一把濡湿的胡子，大笑着说，这雪有下头，老天爷够爷们儿。奶奶说，日子终于有滋有味了。
天色渐晚，执拗的风东一头、西一头地撞累了，便逐渐消停，天地间万籁俱寂。雪直刷刷地落着，老屋前的小院被白雪铺满，暮色下显得清幽宁静。玉米秸垛、鸡栏狗窝、平展的磨盘、滚圆的石碾都覆着厚厚的白。门楣旁宛如长龙的玉米辫、屋檐下红似火焰的辣椒串，在雪光的映衬下，黄的愈黄，红的愈红。
故乡的雪夜寂静而漫长，连狗也懒得出声，纷纷扬扬的雪花，絮絮叨叨，如老奶奶话家常，有言不尽的冗长岁月，有道不完的柴米油盐琐事。老屋的棂子窗上，晃动着煤油灯的浑影，像落在孤井中的一粒寒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偶尔有枯枝断落的声音，都能传得很远很远，让早早钻进被窝的人们，在这些声音里醒来又睡去，只觉得夜好长，梦好甜，日子好长。
一梦醒来，大雪已停。但见房前屋后、原野深处，各种突出地面的物体，在雪后都变成了各种形态的雕塑，没有棱角，没有突兀，一切都是那么圆润、平和。
一只喜鹊飞来，落在枝头，叫一声、尾巴就翘几下，又叫一声、尾巴又翘了几下，突然，它脚下一动，雪絮似银菊凋瓣，纷纷扬扬，腾起一小团雾泽。爷爷嗅一口湿冷清新的空气，说，喜鹊来报喜了，来年小麦大丰收。奶奶说，我小孙子可以顿顿有大白馒头吃了。
一场大雪让充满土腥味的故乡变得清新；一场大雪让泛黄的故乡变得灵动；一场大雪让贫瘠的故乡变得肥沃；一场大雪让粗糙的故乡变得精致。
一场大雪，给故乡留下一片人间烟火气息。
几十年以后，每到冬天，故乡的这场大雪，总在我的记忆里飘起。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清市人民检察院）
漫画/高岳
|
|
|
| 大雪落故乡
|
|
|
|
|
|
| （ 2021-01-31 ） 稿件来源： 法治日报文苑 |
|
|
□ 杨金坤
白惨惨的太阳，倦怠地飘在天空。
空气干冷干冷的，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鼻腔被刺的难受。缺少水分的地表，没有冻住的浮土踩上去软软的，溅在鞋和裤腿上。
爷爷打个喷嚏，用力揉揉鼻子，望着天说，该下雪时不下雪，不像个爷们儿哩！奶奶拍拍裤腿上的土，看着灰黄的麦苗说，该下雪时不下雪，这日子过得就像炒菜不放盐，没滋没味哩。
日头听了爷爷、奶奶的话，害羞地钻进一片云中。西北风被爷爷、奶奶的话激怒，像牧羊犬一样，把灰灰的、绵绵的阴云，从天边撵到爷爷、奶奶的头顶。阴云一团一团地缓缓黏在一起，刚才还明晃晃的天空，黑了下来。
爷爷、奶奶看看天，惊喜地说，要下雪了。爷爷、奶奶拉着我快步往家赶。
天，阴云密布，噼里啪啦地先掉一阵雪粒。高粱米大小的冰粒砸到地上，像调皮的小精灵一样，撒着欢儿钻进浮土中。终于，呼啸的风卷来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撒着欢儿、打着旋儿，把天地席卷为一统，扬起漫天雪花。
紧一步慢一步地赶到家，奶奶拍打着我满身的雪花，爷爷摸一把濡湿的胡子，大笑着说，这雪有下头，老天爷够爷们儿。奶奶说，日子终于有滋有味了。
天色渐晚，执拗的风东一头、西一头地撞累了，便逐渐消停，天地间万籁俱寂。雪直刷刷地落着，老屋前的小院被白雪铺满，暮色下显得清幽宁静。玉米秸垛、鸡栏狗窝、平展的磨盘、滚圆的石碾都覆着厚厚的白。门楣旁宛如长龙的玉米辫、屋檐下红似火焰的辣椒串，在雪光的映衬下，黄的愈黄，红的愈红。
故乡的雪夜寂静而漫长，连狗也懒得出声，纷纷扬扬的雪花，絮絮叨叨，如老奶奶话家常，有言不尽的冗长岁月，有道不完的柴米油盐琐事。老屋的棂子窗上，晃动着煤油灯的浑影，像落在孤井中的一粒寒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偶尔有枯枝断落的声音，都能传得很远很远，让早早钻进被窝的人们，在这些声音里醒来又睡去，只觉得夜好长，梦好甜，日子好长。
一梦醒来，大雪已停。但见房前屋后、原野深处，各种突出地面的物体，在雪后都变成了各种形态的雕塑，没有棱角，没有突兀，一切都是那么圆润、平和。
一只喜鹊飞来，落在枝头，叫一声、尾巴就翘几下，又叫一声、尾巴又翘了几下，突然，它脚下一动，雪絮似银菊凋瓣，纷纷扬扬，腾起一小团雾泽。爷爷嗅一口湿冷清新的空气，说，喜鹊来报喜了，来年小麦大丰收。奶奶说，我小孙子可以顿顿有大白馒头吃了。
一场大雪让充满土腥味的故乡变得清新；一场大雪让泛黄的故乡变得灵动；一场大雪让贫瘠的故乡变得肥沃；一场大雪让粗糙的故乡变得精致。
一场大雪，给故乡留下一片人间烟火气息。
几十年以后，每到冬天，故乡的这场大雪，总在我的记忆里飘起。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清市人民检察院）
漫画/高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