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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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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潘从武 本报通讯员 张 佳
从广西靖西到南宁,换乘航班飞新疆喀什,再坐8个多小时的汽车来到位于帕米尔深处的大同乡,三天时间、5000多公里路程,探家归队的民警李光禧除了随身行李,还背回三棵砂糖橘树、三棵菠萝蜜树和两棵荔枝树。 回到单位已经是4月20日凌晨两点多,李光禧顾不上疲劳,跟战友们连夜把树种进阳光温室里。从老家带树苗,是大同边境派出所民警的习惯,如今,这里种植着来自全国不同省区的树种,有人称其为“阳光温室里的五湖四海”。 对于守卫在高原深处的民警来说,家乡的树既是一种寄托,更是一种信念,“树能在这里扎根,我们也能。” “与乡亲们相依为命” “大同”在塔吉克语中的意思是峡谷。一条河流、一条峡谷,在帕米尔高原深处形成一连串绿洲,1784名塔吉克族牧民零星分布其中。喀什边境管理支队大同边境派出所就守在牧民身边,用所长黄加勐的话说就是“与乡亲们相依为命”。 从最近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出发,150公里长的道路在帕米尔群山之间上下穿梭,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经常有落石滚下,民警们最大的感受是,“进去不想出来,出来不想进去”。 李光禧初次来大同是在2019年冬天,他和来自河北张家口的崔景松以士兵转改民警的身份从内地来新疆戍边,当时进大同的路大都还是搓板路。乘车从喀什出发,穿过村庄、戈壁,不久就一头扎进雪山之间,从白天走到晚上,从人迹寥寥走到亘古荒凉,原本还昏昏欲睡,最后却变得格外清醒。 夜幕降临后,两人看着车窗外漫无边际的黑暗,听着车轮碾过积雪、石子发出的“咯吱”声和“噼啪”声,一路默默无语。 不只是他们,就连常年曾在新疆戍边的黄加勐也对大同的路心存畏惧。2022年腊月二十八,他被任命为大同边境派出所所长,支队领导送他进山途中,他一遍遍问“还有多远”,被告知“还早着呢”,后来干脆懒得再问。他此前任塔什库尔干边境派出所教导员,“塔县就够偏了,没想到大同更偏。” 还有更难的时候。由于依山傍水而建,道路经常被叶尔羌河的夏季洪水冲毁,与外界交通随之中断。中断最久的一次在2022年7月,洪水冲毁了路基,山上又落下一块巨石挡在路中央。派出所把仅存的给养留下一部分,其他的则分给已经断粮的牧民。眼看物资告罄,民警联系山外把给养送至道路中断的地方,由对岸警务室民警和护边员把物资扛到叶尔羌河上的一道索桥前,通过索道运进来。 “来之前从没想到,还有这么艰苦的地方。”李光禧说。路成为每名大同戍边民警最生动的第一课。到派出所的当晚,李光禧几乎失眠,“当时就想,咋会来到这个地方”,但后来,他成为融入大同最深的民警之一。 “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大同的另外一大“特色”是山。派出所被夹在三座巨大的山峰之间,帕米尔冷峻的山峰时刻悬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年7月至8月是大同的雨季,山洪裹挟着巨石砸在山体上,没日没夜发出巨响,扰得人彻夜难眠。 除了心理上的压抑,大山还威胁着民警和牧民的生命财产安全。2022年7月,一场泥石流突袭辖区克其克同村,所幸民警疏散及时,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8户牧民的房屋被几乎泥沙淹没,民警和护边员连续奋战一个星期,才将房屋全部清理完毕。 山高与路远一起,成为大同最鲜明的标签。有一次,黄加勐给老家战友视频展示自己的工作环境,对方调侃说,“你们在这儿有啥意义?是怕山丢了吗?”他一时语塞。 但年轻民警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每个人也都在这里有了不同的人生收获。1998年出生的崔景松原本是一名部队驾驶员,来新疆前“只会开车,家务也很少做”。在大同,他在与牧民相处的过程中学会了简单的塔吉克语,还有打馕、煮奶茶、种麦子、打牧草,这是他与辖区群众打成一片的“秘诀”。 李光禧说话带有明显的广西方言,初到辖区跟牧民沟通困难,他凭借扎实的群众工作赢得大家拥护:照顾辖区两位八十多岁的塔吉克族老人、帮助身患残疾的儿童治疗疾病、帮助务工人员要回五万多元工资……他也成为辖区群众口中的“广西老表”。“你走在路上,老乡们远远地跟你打招呼,叫你去家里喝碗奶茶、吃一口馕,就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李光禧说。 今年27岁的李明洋2016年分到大同,是派出所“资历”最老的民警之一。“总不能做一辈子饭吧”,带着这样的想法,他通过努力学习,从一名炊事员成长为派出所能够独当一面的内勤。“跟大家一起守在这里,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在经历最初的思想波动后,黄加勐想到的是“至少要对得起辖区群众”,他决心要把群众工作做得更好,在他的倡导下,民警们入户走访时帮忙劈柴、耕地、打牧草,从塔县为村民带些砖茶,一对一结对关爱辖区孤寡老人,主动参加牧民的红白喜事、帮助牧民发展旅游经济…… 点滴小事,积累起群众对派出所最大的信赖。牧民不但遇到困难会率先求助派出所,还用自己最朴素的方式表达感谢,每到水果成熟季节,派出所每天都会收到牧民送来的杏子、桑葚和苹果,民警也会回赠面粉、蔬菜等表达感谢。 “能得到群众肯定,为了1784名塔吉克族乡亲能够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们在这里最大的意义。”黄加勐说。 “总要有人守在这里” 在社交平台上,大同以杏花闻名。每年4月中旬是杏花盛开的季节,外地游客蜂拥而来,但这种热闹的情景只有一个星期。当杏花凋谢,游人散去,大同便重归静寂。 特别是在漫长而枯燥的冬季,一旦大雪封山,每晚8点以后,全乡“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有偶尔响起的犬吠声。来过大同的人都说这里“苦”,但民警们不愿说苦,“苦也好,不苦也好,总要有人守在这里”。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峡谷深处,每个人都学会苦中作乐。黄加勐利用休息时间刷完了电视剧《焦裕禄》《红旗渠》……,电视剧中的人和事,是他在大同坚守的“精神源泉”。 年轻民警也有自己的方法。爬山、健身、在叶尔羌河上滑冰,最开心的是过集体生日。由于往来运输不便,派出所每月会从县城购买蛋糕,给当月出生的民警一起过生日。在做长寿面环节,其他人会为寿星们加入各种调料,加的最多的是酸、甜、辣三种,很少有人加“苦”。 当然,也有辛酸的时候。有一次,大同与外界的通信中断,民警们只能到十几公里外的库克西鲁克乡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还有一次,民警伊力亚尔颈椎错位,整个人几乎无法行走,他乘车一路颠簸去塔县看病,结果到了之后“脖子已经颠好了”。 2023年8月1日,崔景松的爱人从河北来队探亲,一路上经历了看到雪山的新奇、高原反应的痛苦和漫长旅途的绝望,这才理解丈夫工作环境的艰苦,最后她抱着崔景松哭着说,“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李光禧每次回家,都被大家戏称为“新疆人”,但在大同,他又是大家口中的“广西老表”。“其实挺正常,在家的时间还没有在单位多,大家都把大同当成自己的家。” 2023年,上级为派出所建起一座玻璃阳光暖房,里面设置了书吧、茶吧和点唱机。每当夜幕降临,一天任务完成,民警们在这里看书、喝茶、“吼歌”,点播率最高的是《兄弟抱一下》。 除了休闲,暖房还兼具“实验室”功能。民警们利用休假时机带来家乡的特色植物,种在阳光暖房里,如今,这里种满来自全国各地的树种。“要是能成活,就把这些树推荐给乡亲们种。”李光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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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能在这里扎根,我们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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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边境管理支队大同边境派出所坚守高原守护牧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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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5-14 ) 稿件来源: 法治日报地方新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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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潘从武 本报通讯员 张 佳
从广西靖西到南宁,换乘航班飞新疆喀什,再坐8个多小时的汽车来到位于帕米尔深处的大同乡,三天时间、5000多公里路程,探家归队的民警李光禧除了随身行李,还背回三棵砂糖橘树、三棵菠萝蜜树和两棵荔枝树。 回到单位已经是4月20日凌晨两点多,李光禧顾不上疲劳,跟战友们连夜把树种进阳光温室里。从老家带树苗,是大同边境派出所民警的习惯,如今,这里种植着来自全国不同省区的树种,有人称其为“阳光温室里的五湖四海”。 对于守卫在高原深处的民警来说,家乡的树既是一种寄托,更是一种信念,“树能在这里扎根,我们也能。” “与乡亲们相依为命” “大同”在塔吉克语中的意思是峡谷。一条河流、一条峡谷,在帕米尔高原深处形成一连串绿洲,1784名塔吉克族牧民零星分布其中。喀什边境管理支队大同边境派出所就守在牧民身边,用所长黄加勐的话说就是“与乡亲们相依为命”。 从最近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出发,150公里长的道路在帕米尔群山之间上下穿梭,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经常有落石滚下,民警们最大的感受是,“进去不想出来,出来不想进去”。 李光禧初次来大同是在2019年冬天,他和来自河北张家口的崔景松以士兵转改民警的身份从内地来新疆戍边,当时进大同的路大都还是搓板路。乘车从喀什出发,穿过村庄、戈壁,不久就一头扎进雪山之间,从白天走到晚上,从人迹寥寥走到亘古荒凉,原本还昏昏欲睡,最后却变得格外清醒。 夜幕降临后,两人看着车窗外漫无边际的黑暗,听着车轮碾过积雪、石子发出的“咯吱”声和“噼啪”声,一路默默无语。 不只是他们,就连常年曾在新疆戍边的黄加勐也对大同的路心存畏惧。2022年腊月二十八,他被任命为大同边境派出所所长,支队领导送他进山途中,他一遍遍问“还有多远”,被告知“还早着呢”,后来干脆懒得再问。他此前任塔什库尔干边境派出所教导员,“塔县就够偏了,没想到大同更偏。” 还有更难的时候。由于依山傍水而建,道路经常被叶尔羌河的夏季洪水冲毁,与外界交通随之中断。中断最久的一次在2022年7月,洪水冲毁了路基,山上又落下一块巨石挡在路中央。派出所把仅存的给养留下一部分,其他的则分给已经断粮的牧民。眼看物资告罄,民警联系山外把给养送至道路中断的地方,由对岸警务室民警和护边员把物资扛到叶尔羌河上的一道索桥前,通过索道运进来。 “来之前从没想到,还有这么艰苦的地方。”李光禧说。路成为每名大同戍边民警最生动的第一课。到派出所的当晚,李光禧几乎失眠,“当时就想,咋会来到这个地方”,但后来,他成为融入大同最深的民警之一。 “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大同的另外一大“特色”是山。派出所被夹在三座巨大的山峰之间,帕米尔冷峻的山峰时刻悬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年7月至8月是大同的雨季,山洪裹挟着巨石砸在山体上,没日没夜发出巨响,扰得人彻夜难眠。 除了心理上的压抑,大山还威胁着民警和牧民的生命财产安全。2022年7月,一场泥石流突袭辖区克其克同村,所幸民警疏散及时,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8户牧民的房屋被几乎泥沙淹没,民警和护边员连续奋战一个星期,才将房屋全部清理完毕。 山高与路远一起,成为大同最鲜明的标签。有一次,黄加勐给老家战友视频展示自己的工作环境,对方调侃说,“你们在这儿有啥意义?是怕山丢了吗?”他一时语塞。 但年轻民警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每个人也都在这里有了不同的人生收获。1998年出生的崔景松原本是一名部队驾驶员,来新疆前“只会开车,家务也很少做”。在大同,他在与牧民相处的过程中学会了简单的塔吉克语,还有打馕、煮奶茶、种麦子、打牧草,这是他与辖区群众打成一片的“秘诀”。 李光禧说话带有明显的广西方言,初到辖区跟牧民沟通困难,他凭借扎实的群众工作赢得大家拥护:照顾辖区两位八十多岁的塔吉克族老人、帮助身患残疾的儿童治疗疾病、帮助务工人员要回五万多元工资……他也成为辖区群众口中的“广西老表”。“你走在路上,老乡们远远地跟你打招呼,叫你去家里喝碗奶茶、吃一口馕,就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李光禧说。 今年27岁的李明洋2016年分到大同,是派出所“资历”最老的民警之一。“总不能做一辈子饭吧”,带着这样的想法,他通过努力学习,从一名炊事员成长为派出所能够独当一面的内勤。“跟大家一起守在这里,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在经历最初的思想波动后,黄加勐想到的是“至少要对得起辖区群众”,他决心要把群众工作做得更好,在他的倡导下,民警们入户走访时帮忙劈柴、耕地、打牧草,从塔县为村民带些砖茶,一对一结对关爱辖区孤寡老人,主动参加牧民的红白喜事、帮助牧民发展旅游经济…… 点滴小事,积累起群众对派出所最大的信赖。牧民不但遇到困难会率先求助派出所,还用自己最朴素的方式表达感谢,每到水果成熟季节,派出所每天都会收到牧民送来的杏子、桑葚和苹果,民警也会回赠面粉、蔬菜等表达感谢。 “能得到群众肯定,为了1784名塔吉克族乡亲能够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们在这里最大的意义。”黄加勐说。 “总要有人守在这里” 在社交平台上,大同以杏花闻名。每年4月中旬是杏花盛开的季节,外地游客蜂拥而来,但这种热闹的情景只有一个星期。当杏花凋谢,游人散去,大同便重归静寂。 特别是在漫长而枯燥的冬季,一旦大雪封山,每晚8点以后,全乡“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有偶尔响起的犬吠声。来过大同的人都说这里“苦”,但民警们不愿说苦,“苦也好,不苦也好,总要有人守在这里”。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峡谷深处,每个人都学会苦中作乐。黄加勐利用休息时间刷完了电视剧《焦裕禄》《红旗渠》……,电视剧中的人和事,是他在大同坚守的“精神源泉”。 年轻民警也有自己的方法。爬山、健身、在叶尔羌河上滑冰,最开心的是过集体生日。由于往来运输不便,派出所每月会从县城购买蛋糕,给当月出生的民警一起过生日。在做长寿面环节,其他人会为寿星们加入各种调料,加的最多的是酸、甜、辣三种,很少有人加“苦”。 当然,也有辛酸的时候。有一次,大同与外界的通信中断,民警们只能到十几公里外的库克西鲁克乡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还有一次,民警伊力亚尔颈椎错位,整个人几乎无法行走,他乘车一路颠簸去塔县看病,结果到了之后“脖子已经颠好了”。 2023年8月1日,崔景松的爱人从河北来队探亲,一路上经历了看到雪山的新奇、高原反应的痛苦和漫长旅途的绝望,这才理解丈夫工作环境的艰苦,最后她抱着崔景松哭着说,“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李光禧每次回家,都被大家戏称为“新疆人”,但在大同,他又是大家口中的“广西老表”。“其实挺正常,在家的时间还没有在单位多,大家都把大同当成自己的家。” 2023年,上级为派出所建起一座玻璃阳光暖房,里面设置了书吧、茶吧和点唱机。每当夜幕降临,一天任务完成,民警们在这里看书、喝茶、“吼歌”,点播率最高的是《兄弟抱一下》。 除了休闲,暖房还兼具“实验室”功能。民警们利用休假时机带来家乡的特色植物,种在阳光暖房里,如今,这里种满来自全国各地的树种。“要是能成活,就把这些树推荐给乡亲们种。”李光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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